長沙的“垸”,在城市發展擴張中與大自然共存

湖南此輪強降水,長沙市區多個圍垸經受了考驗。

洋湖濕地公園

從地理名詞上來理解,所謂“垸”,指在江湖淤積的洲灘、淺灘處筑壩以獲得肥沃的河間之地。用百度地圖簡單搜索長沙地名,以垸為名的地點不下數十處。在城市不斷擴張途中,以前納入河道或洪泛區的圍垸、半墾殖區(水淹為湖,水退為田)逐漸納入城市版圖。

“圍垸”則一般指建立在江河彎角,或湖區的淤積洲灘,利用一道矮壩將面前的江湖切開,在肥沃的淤泥上栽培水稻。而往往洪水來時,矮壩難以抵擋。

中國最早的城,發現于澧縣洞庭平原上的城頭山,也許就是最早的圍垸之地。圓形的城郭將洞庭湖水拒之門外,圍墻之內是屋舍與作坊。“圍垸”之外是稻田、湖垸與水陸相接的湖汊。

圍垸里的人,如靖港的梁氏和鄧氏,祖祖輩輩在“江湖”里行走,囿于安身立命,也時常感受到自然的力量。

我們希望在與江湖朝夕相處中找到彼此間的默契,既知“春江水暖”,也知“風土人情”。

洋湖垸:保留濕地,同時也建設城市

洋湖濕地,一個城市中野性的存在。相比于早期的城市公園,它有著更好的生物多樣性。它為城市提供著新鮮的氧氣,也調蓄著城市的水系運轉。它豐富的景觀,讓城市的住居更有價值。更為重要的是,它在人類與自然間建立了一種親密的關系。因為它的存在,我們得以在現代化的世界里維系一份“原始的自然情感”。而這種情感,正是詩意的濫觴。

洋湖水景

作為靳江河的行洪圩垸,洋湖垸是它最初的名字,過去是連年水患之地。這里水草豐茂,魚類繁多,城里喜歡釣魚的人,把這里當作野釣的好地方。近現代以來,長沙城市人口越來越多,城區規模成倍擴大,很快就靠近了這片田園與荒野共存之地。

長沙的歷史很漫長,但城市一直不大,四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城區,在歷史上維持了兩千多年。古代住在城里的人并不多,大部分人住在郊野中。南方多山地丘陵,洋湖這種平坦的山間濕地,自然成為人們繁衍生息的好選擇。河流泛濫,帶來了豐厚的肥力,加之陽光充沛,這里因此非常適宜水稻的種植。太平天國圍困長沙期間,就曾在這里收割晚稻作為軍糧。

耕地占領了濕地周邊的土地,也為洋湖帶來了一個新的人文生境。這里不再是純粹的自然,它是人類與自然共生的一個全新世界,是田園的詩意與自然的詩意共存的時代。

洋湖的詩意還存在于古代地理中。地理學家酈道元,在《水經注》中記錄下他所聽聞的洋湖?!跋嫠直保髸吖倏谒嫫忠??!惫湃酥氐乩砬楦?,僅僅是地名也讓人感到親切。瓦官口、湘浦,今天的洋湖用路名記下了這些古老而浪漫的地名。

瓦官水,是靳江河在歷史上的名字,聽起來很有古意。瓦官口即靳江入湘江口。據考證,古代的靳江河下游曾是燒制磚瓦的集中地,官府在此置有瓦官,/p>

清代時,洋湖的景觀價值被世人發現,靳江口已成濕地景觀,當時稱作“長沙溪”或“靳家溪”。

工業社會的到來,打擾了洋湖的田園詩意。洋湖周邊的坪塘成為長沙郊區工廠集中區,水泥廠、采礦場集中于此。那是一個城市必經的早期工業化時代。新的城市發展階段在二十一世紀到來。城市的進一步擴張,讓洋湖成為人居生活區。

城市與濕地,第一次真正面對。

最終的方案是保留濕地,同時也建設城市?;囊俺蔀槌鞘械囊徊糠郑皇菃渭兊某鞘泄珗@,而是作為整座洋湖新城的核心而存在,擔負著構建城市生態體系和調節小氣候的重要職責,洋湖開始了暴風驟雨式的改變。退耕還湖,修建了完善的堤壩和排洪工程,沿江風光帶就此建成。自2009年開始建設的洋湖濕地公園,十年后成功晉升國家4A級旅游景區。

保留了濕地,也就保留了詩意。它是最城市化的存在,也是最自然的存在,極致的城市化與極致的自然共處一地。

圍垸之上,靖港七大家族的發展史

垸,這個常常出現的地名后綴,到底是什么?湖南文史專家陳先樞說,去靖港看看吧,在那里,每個垸都是一部家族史。作為溈水入湘江口的靖港,圍垸諸多。據《湖南省志》記載,早在堤垸未形成以前,村民就在湘江肥沃的淤洲上種植,“一年收可敵三年水”。

最先在溈水入湘江河口洲灘開墾圍垸的是梁姓居民??滴醵辏?684)梁氏兄弟合家出動,在溈水北岸彭家灣下首筑堤五十丈,圍出灘田近200畝,稱梁家壩。梁氏一族是從江西吉安遷來,而后逐漸向長沙、寧鄉遷徙。

溈水北岸肥沃的淤積洲灘很快吸引了更多遷徙的家族。1694年后,定居在靖港鎮水磯口的楊氏一支在溈水分支的西流港與梅樹港汊中,筑堤200丈,名楊家湖圍。同年,南陽鄧氏在八曲河匯梅樹港之下汊至高沙脊筑堤500丈,歷時兩年合龍,稱鄧家圍。

圍垸的擴張,帶來家族田產的興盛。對于久經遷徙流民之苦的壩上居民,為這一局面的改善欣喜之余,

不忘告誡子孫“今日題言常囑咐,兒孫萬世總無荒”了。寫這一詩的劉氏一族在溈水北岸修建了3600丈的東南埂,有一千多丈南擋溈水,有兩千多丈東拒湘江。

靖港黃栗湖

巨大的東南埂橫亙在溈水江北,直接刺激了溈水兩岸其他家族對于繼續擴大圍垸領地的渴望。“高一寸是田,低一寸是水”,在與左家圍相對的溈水干流南側,劉、曹、黃、高等姓合伙在溈水干流南支筑堤445丈,因堤彎曲回環呈荷葉狀,故名荷葉圍。而前述定居在水磯口的楊氏家族也不甘示弱,聯合其他眾姓,開始圍墾溈水北岸的團頭湖,先后修建了永豐垸,豐興垸,朱家湖埂、邋遢湖圍等。

家族之間的圍垸競賽,在溈水兩岸的眾多移民中爭相上演。其中亦有豪強如黃栗者,以一百多擔谷的代價,在西流港入溈水間修建了2000多丈圍堤,人稱“黃栗湖”。

到湖南巡撫楊錫紱奏請禁止在湖區圍墾土地時,靖港地區已筑堤12500余丈,圍垸近20個。

而根據新中國成立后數據統計,溈水兩岸圍垸逐漸合龍之前,每年糧食產量4萬噸。經過公社時代進一步圍攏堤垸后,將溈水河道截彎取直,垸內生產生活安定,年產糧接近40萬噸,無論是稻谷的產量還是質量都有顯著提升。

被墾殖的團頭湖

湘江圍垸最后一批參與者垸內定居40多年

蓄洪垸,是遇大洪水時有計劃地分蓄洪水的堤垸,其建設重點包括防洪工程和蓄洪工程兩部分。

蘇仲宇是曙光垸村村民,他可以算是湘江兩岸圍垸歷史進程中最后一批的參與者,曙光垸圍攏時,他是其中的挑土民工。

老溈水入湘江口附近

雖然自北宋時期,北方移民開始開墾洞庭平原,到蘇仲宇加入這一最后的圍墾之列,已經過去10個世紀,湘江沿岸與洞庭湖區圍垸與洪水的搏斗仍在持續。

蘇仲宇今年69歲。曙光垸圍攏時,他在當年團然鄉書記袁漢坤的鼓勵下,與眾人團結奮戰了兩三年,靠人力肩挑把現在的曙光垸大堤筑成。之后40多年時間里,曙光垸大堤抵御了多次洪水,蘇仲宇也于30多年前向垸內遷徙,與其他族兄分開,在禾公山開辟新的耕地墾殖至今。

與靖港鎮世代定居于水磯口的楊姓家族相比,蘇仲宇與水比鄰而居只有40多年歷史,而前者自300年前在溈水修筑楊家湖圍算起,圍堤墾殖已經超過15代人。

“垸”是人類征服自然的奮斗史。10世紀前,隨著荊江北岸江漢平原不斷淤積,洞庭湖在唐代成為荊江上游來水最大的水袋子(“南連青草,西吞赤沙,七八百里”)。宋代北方移民在洞庭平原的圍垸開墾,至明清已規模龐大,清政府對圍垸的舉棋不定致使荊江泥沙入湖淤積的洲灘被不斷開墾。直到1831年幾次洪水后,朝廷才“禁止圍墾,刨毀私垸”。此時,洞庭之地的圍墾已蔓延至長沙郊外。

“高一寸是田,低一寸是水”,長沙湖區堤垸建設有千余年歷史。長沙市的長善垸,五代時期己開發墾殖,此后沿江湖區相繼圍垸。據光緒《湖南通志》載,雍正、乾隆兩朝均多次發幣興修(湖南)湖區各官圍、民堤并委派人員督修,長沙縣在乾隆20年前后就新建了38處民圍。

到了新中國成立后,全長沙市逐漸修建大、小堤垸149個,垸內生產生活安定。蓄洪垸的歷史作用,日益凸顯。

長沙城區部分重要圍垸一覽:

托垸:撈刀河入江口段圍堤,被譽為長沙市防洪水利的“北大門”。

回龍垸:1970年修建。當時長沙縣回龍公社動員近萬名勞力,將撈刀河流經崩墈的迂回河段堵口4處,新開河道2.3公里,完成土石方113萬立方米,圍成1.42萬畝耕地的回龍垸。

福安垸:位于長沙市城北,東、北面臨瀏陽河,西至京廣鐵路,南至湖南造漆廠,屬城市防洪中心城區,垸內有國防科大、319國道和城市二環線等交通設施。

澇湖垸:南靠瀏陽河,西臨湘江,北有撈刀河,是一個三面環水的堤垸。保護面積1.4萬畝,是長沙最重要的萬畝堤垸之一。

長善垸:五代時期己開發墾殖,清朝咸豐七年(1857年)建垸。此后大堤多加整修,經過多次裁彎取直,全長12.1公里。全垸集雨面積31.4平方公里,防洪保護面積21.8平方公里。長善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,是洞庭湖重點堤垸之一和長沙市城市防洪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
梅溪垸:1965年冬修建。將龍王港裁彎截直后,縮短河道2公里,完成土石方98萬立方米,圍墾成占地3500畝的梅溪垸。

麓山垸:1974年,長沙市為了治理龍王港,先后用3個冬春,共組織勞力2.7萬人建成2400畝麓山垸(即現在的西湖漁場)。

豐順垸:湘江西岸大堤,垸內有湖南大學、岳麓山,是河西重要的水利防洪工程。

解放垸:大托鋪境內湘江東岸大堤。

瀟湘晨報記者錢燁 常立軍 王歡 供圖/錢燁 楊利人 謝望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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